我一直认为一个精神太过正常的人，在网上和职场很难活下来，成年人的世界，哪有不发疯的，硬撑罢了。世界已经够压抑了，颠一点更好当牛做马。

如果不想发疯，也就只能打打游戏了;通过吮吸文创作品中创作者们的脑髓，来保证自己的精神健康，但没想到这种疯病也延伸到了游戏圈。

2021年，一款让吉良吉影嗨到无法自拔的游戏出现在了网上，游戏用「手」代替了眼睛、鼻子、嘴巴，让画面变得非常邪门。

也许你不记得游戏的名字，但看到这张图的玩家，相信都会对《万手一体》有点印象，这么掉San值的游戏在网上并不常见。也许是因为题材的原因，也许是内容确实新颖，总之《万手一体》获得了许多游戏奖项。

给不认识的玩家介绍一下，《万手一体》以手为创作核心，通过实景拍摄与数字拼贴技术，将手部扭曲、重组为器官、武器乃至场景元素，构建出充满克苏鲁式诡异的超现实世界。

在打完了两次Demo后，我也还是想感叹一句，能想到这种题材的真是高人。

《万手一体》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三个「思维」，这三个思维代表着逻辑、行动、神秘，当我们获取神秘道具的时候，这三个思维会对这个道具进行阐释。

逻辑思维会用纯粹理性的视角描述这个道具的样子;行动思维会用客观的角度描述;神秘思维则是从感性的角度来描述。

不同的阐释，会让道具产生不同的效果和数值，我们将从这三个思维中，选择一个来代表我们的观点;并将我们获得的道具，转化成对应的效果。

同时，由于我们扮演的是一名失去记忆的学生，所以这三个思维也负责向我们来解释和认识这个世界。

这是不是很有心理学的感觉?制作人杨泽宇告诉我，这三个思维的灵感来自于《极乐迪斯科》，本想制作五个思维模型，就像《万智牌》的五种颜色。反复考虑后，才变成了现在的三个。

在长期的开发中，《万手一体》的方向确认以叙事为主，如果创造太多的思维模型，在触发剧情的时候，五个思维都要发言就会变得很啰嗦，会把游戏转变成重度文字类游戏，对玩家的游玩节奏影响很大。

所以为了服务于叙事，游戏中的卡牌结构并不复杂，玩家基本一开始就能理解游戏系统，然后推进战斗。为了满足喜欢卡牌战斗的玩家，杨师傅在采访中提到了未来也会针对这部分玩家，推出专注战斗的游戏模式。

不过既然游戏服务于叙事，但难度也并非很低。游戏内有一个叫「梦魇等级」的系统，每当玩家打完一个关键Boss，游戏难度就会提升一级，连带着玩家的卡牌也会被带上负面效果。

难度提升后，Boss战斗强度更高，更需要玩家注意游戏机制来克制敌人。如果想要降低游戏难度，就要搜集游戏中的火柴，每划一根火柴，就会降低一级游戏难度。从Demo的体验来看，游戏初期并不限制火柴的获取数量，玩家可以轻易地将游戏难度调整到适合自己的程度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由于第一幕的场景发生在学校，所以游戏里的卡牌、怪物来源，都与学生时代息息相关，比如尺子、钢笔、墨水等道具能作为帮助玩家战斗的卡牌;学校的左门、右门、阴暗的灯光这种会让我们在晚上产生害怕情绪的东西，就会转化成敌人与我们战斗。

这些怪物也会催生我们的情绪，将之变成惊慌、压力等衍生物，来攻击我们，了解游戏机制进行战斗，可以很好地帮助我们「克服」这些情绪，面对游戏里的阴暗面。

这个设计就让我想起小时候必穿的阴暗巷子，我的脑子认为巷子黑暗的角落总是藏着一些邪恶魔法生物，于是我常常在口袋塞一张《游戏王》的D·HERO卡牌来壮胆，心理阴影这块算是被杨师傅拿捏了。

据杨师傅说，游戏后期还有不同的游戏场景，比如钟楼、森林等，不同的场景也会有不同的道具，不全是文具相关。

总的来说，万手一体的美术、三种思维、卡牌、敌人等元素，都以服务叙事为主，为了增加沉浸感，甚至可以把角色负面情绪都转化敌人，让玩家在战斗中克服，可以设计得非常巧妙。

在Demo中，游戏为玩家提供了两个意象，一个指引玩家前进的鹿和一个让主角相当熟悉的女人。至于这两个代表了什么东西，杨师傅说这只能让玩家自己在游戏中发觉了。

回顾了一下之前玩Demo的内容，不得不感慨一下，开发者到底经历了什么，才能做出这么「克」的游戏。

做不惯公务员才回到游戏行业

2012年，杨泽宇怀着对游戏的热爱踏入行业，却迎面撞上页游时代的荒诞。

彼时，校园网、人人网上的「种菜」「恋爱养成」类游戏大行其道，而杨师傅当时参与了「真人版文字恋爱游戏」项目开发，逻辑简单粗暴，就是用真人擦边素材吸引点击，靠数值陷阱诱导付费，玩家送礼解锁擦边视频的设计让他深感不适。

当时的他喜爱玩《泰拉瑞亚》《我的世界》，认为现在不是在做游戏，更像生产快消品。

恰好没多久项目暴死，公司解散，当时在成都的杨师傅每月薪资仅1000多元，连房租都难以支付。理想受挫后，杨师傅选择考公，顺利进入了某基层单位。

杨师傅说当时干活其实也挺充实的，毕竟是为人民服务，每解决一个问题就会获得一点满足感。唯一不好的是，当时他身处的地区比较小，所以下班后同事常常拉人聚餐喝酒，与集体生活格格不入的杨师傅更渴望独处，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。

2014年手游风口初起，不希望生活一眼望到头的杨师傅辞了公务员这个香馍馍，杀回了成都。第一份工作就是商业化的MMO西幻手游，他当时的策略是一边积累资金，一边晚上回到家手搓Demo，在心动游戏创作比赛上掏出《万手一体》之前，就已产出了十多款作品。

所以《万手一体》在网上能够引起热烈讨论，是因为这个作品并非某个无名小卒在天人感应后的灵机一动，而是大量作品经过验证、测试后的结果，这些作品并非都发布出品了，但也为都成为了《万手一体》的养料。

葡萄未熟也能攀藤

手游在国内一直都是最赚钱的游戏项目，无论是辞职公务员，还是放弃手游跑去做独游，杨师傅的决策在许多人看来都相当脱离现实，只有昏了头的人才会做这些决定。

除了对游戏的热爱影响了这些决策，还有一部分是兴趣问题。商业游戏总会考虑导入的用户有多少留存，付费率有多少，为了覆盖买量成本，也会刻意用游戏内设计来引导玩家付费。他认为自己对商业项目的唯数据论并不是特别感兴趣，也总是Get不到用数据设计游戏的乐趣。

而独立游戏，则是一种无法通过数据拆解出来的黑箱;独立游戏确实也关注数据，但关注的是愿望单、关注数、评价数等外部数据，基本上不会涉及到游戏本身。

所以杨师傅在创作《万手一体》的时候，首先的评判标准，还是自己先认为足够好玩，再放给社群中对得上电波的玩家看看，他们的反馈才是真正有意义的。太过在意数据，就会导致开发者在创作上的迷失，通过数据硬改一款游戏，只会把作品变成跟其他游戏差不多的东西，得不偿失。

杨师傅是在2014年末回到的游戏行业，在2020年转做的独立游戏。那时候国内的独立游戏屈指可数，即使是闻名的《中国式家长》《太吾绘卷》也是在2018年9月上线的Steam，那时候买断制市场并不成熟。

当我问到为什么选择在那个混沌的时候，选择加入做独立游戏的行列。他说，独游开发这件事，不管市场成熟不成熟都可以去做，只是早做有早做的好处，晚做也有晚做的好处。从长期主义的角度去考虑的话，葡萄还没有成熟，不代表你就不能往上爬。

并且当时的自己正好有一个前往「游戏河」的契机，于是就顺势抓住了，并成为了《钢铁指挥官》的策划。

十年间，杨泽宇见过页游时代贩卖「欲望」的疯狂，手游的付费模型、测试中的留存率焦虑……这些“科学方法论”试图将玩家拆解为数据，将创意压缩成公式。

《万手一体》像一场笨拙的抵抗：不追求DAU或付费率，只想验证“游戏能否成为一种纯粹的快乐。”当玩家在视频评论区积极讨论时，某些比算法更珍贵的东西正在生长。